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撕开李白的锦袍,满身都是伤痕

2021-09-01 22:44:34 来源:随便吧趣名网 责任编辑:趣名网

李白隐藏得太深。

我们熟悉的李白,是那个自带神仙光芒的家伙。高力士脱靴,美人呵笔,皇帝亲手调羹,就这,还“天子呼来不上船,自称臣是酒中仙”。

凡人做梦都不敢想的荣耀,在他眼里一文不值。又跩又炫酷。

读他的诗,总觉得我辈俗不可耐。

人家是“一生好入名山游”,我顶多来两把手游;

人家是“五花马,千金裘,呼儿将出换美酒”,我只能对着每月的房贷,撸一把露天烤串;

人家“斗酒诗百篇”,我是斗胆写一篇,赚点广告费还被粉丝嫌弃。

这差别,是星辰大海到泥淖水坑的距离。

如果唐诗是喜马拉雅山,李白就站在了珠穆朗玛。他白衣飘飘,诗歌和精神不染纤尘,后人只能匍匐在他的巨大阴影里,默默仰望,流下一地哈喇子。

“天意君须会,人间要好诗。”

他的飘逸,他的才华,他的骄傲他的狂,甚至他的自负,似乎都是天生的。以至于我们无法概括他,只能从贺知章的口中,给他一个固化的称号——诗仙。

然而,这并不是完整的李白。

在他飘逸而华丽的锦袍下,撕开了看,分明伤痕累累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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伤痕从他出生就有了。

那是个等级社会,门第观念如铜墙铁壁,牢不可破。

小户人家出身的武则天,甚至出台禁婚令,太原王氏、荥阳郑氏、河北崔氏等这些五姓七望之间不得通婚,开始了长达两百年的贵族消亡计划。过程之漫长,以至于到了晚唐,还“民间修婚姻,不计官品而尚阀阅”——子女嫁娶,不看官位看门第。

为啥官位不是第一位?很简单,新贵不如老牌贵族,即old money(老牌贵族)对new money(新贵族)的鄙视链,由来已久。

唐文宗想求一位荥阳郑氏的女儿做太子妃,提亲之后,郑氏家族推推托托,极不情愿。原因也一样,我郑家从周朝汉朝就是望族了,你李家才做了几年贵族?

这种门第观念,我们今天看起来匪夷所思,但在当时确实如此。

平民也分等级,士农工商,士最高贵,商人是最末流。

哪怕一些当时的巨富,也得不到主流社会的认可,地位之低,子孙连参加科举的资格都没有。

不巧的是,李白就出生在商人家庭。

李家做什么产业,至今成谜,只知道李白的两个族兄弟,都在长江跑船,可能是搞运输的。

如果他真的出生在西域,父亲有可能还做点外贸生意,这也印证了为什么李白还懂外语。

二十多岁,年轻的李白出蜀了。

他不差钱,襄阳、岳阳、扬州,“不逾一年,散金三十余万”;

也不缺才,那是盛唐,是唐诗的红利期,他一出手就是“山随平野尽,江入大荒流”“天门中断楚江开,碧水东流至此回”,可谓出道即巅峰;

志向呢?更不缺,“谋帝王之术……使寰区大定,海县清一”,不知高过多少个小目标。

唯独缺的,是一个被时代接纳的身份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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他姓李,但跟陇西、赵郡李氏都无关。明明一身诗才,血液里却流淌着铜臭的基因。

一种因出身而产生的自卑,在李白心里野蛮滋生。年龄越大,碰壁越多,这种自卑就越强烈,蚀骨腐心,痛彻心扉。

可能有人会问,这说的是那个李白吗?

不要怀疑,李白只有一个。

由于一千多年的隔阂,我们确实无法想象门第观念的顽固,就像我们不能理解,仅仅一百年前的女人,为什么要裹脚。

任何人都有时代的局限性,诗仙也一样。

心理学有个理论,叫过度补偿。一个人有某种生理或心理缺陷,必须用更多的补偿,才能获得满足。

极度自卑就是一种缺陷,需要超乎常人的成就才能补偿。没才华的人,可笑可怜。而天赋异禀如李白者,会裹挟着自卑,走向另一个极端——极度自负。

一个完整的李白出现了。

他一生的痛苦和癫狂,在诗歌里的目空一切,以及在现实中的落寞可怜,都是自卑和自负交织的结果。

这样一来,李白所有不合情理的行为,都有了解释。

李白的自负,是脱离了实际的自负,只有在诗歌里,他才是主角,才是救世主,才能谈笑静胡沙。

在现实里,他只是个路人甲,被摁在地上狠狠摩擦,撞在墙上头破血流。一次又一次的挫败,不断反噬着他仅有的自负,四十多岁从翰林待诏被放逐是如此,年近六十流放夜郎也是。

每一次看似接近成功,最终都化作泡沫。

如果这种痛苦,能找到释放的出口也行,像王维一样找个信仰,做个“岁月静好”的美男子,也能有些许安慰。

可是李白又选错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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他选了道教。

在唐朝有三大信仰,儒、释、道。

儒家源远流长,体系成熟,积极用世,按那套标准来,不会出大错,也更符合现实。杜甫是儒家信徒,一辈子都在践行儒家理想,世道艰难,但总算务实。

佛教在当时也成熟,讲究参禅开悟,超越生死,看清生命的真相后,就能获得解脱。

唯独道教,到了唐朝,估计是换了产品经理的原因,哲学卖点弱化,转而主打长生药研发。这是它最大的bug(问题)。

教徒们采仙草,炼仙丹,希望有一天能羽化成仙,长生不老。

这注定会让信徒们失望,尤其李白这种已经拿了正式学位的明星学员。他在《长歌行》里写道:“富贵与神仙,蹉跎成两失。”

现实的挫败,信仰的无望,给李白更大的虚空。

杜甫落魄时,放得下名门子弟的身份,能“朝扣富儿门,暮随肥马尘”,能“卖药都市,寄食友朋”。

李白就做不到。他把自己放得太高,下不来,架在幻想的泡沫上,还以为是青云直上。

他狂笑着“仰天大笑出门去,我辈岂是蓬蒿人”,现实却啪啪打脸。

事实上,他就是蓬蒿,随风飘荡,无处落脚。从二十多岁出蜀,到六十一岁客死他乡,他没有回过家,也很少提及家人。除了孤身月夜,吟两句“举头望明月,低头思故乡”,这世上,再没有一个温暖的地方安置他的游魂。

勉强可以让他回避现实的,只有酒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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李白这个名字,是带着酒味的。

他想要摆脱贱民身份,华丽转身,走向帝王师座。

他自认他每个毛孔都能冒出才华,随便一开口就是王霸大略。

他理想的人生,是轰轰烈烈干一场,而后飘然入山,羽化成仙,“事了拂衣去,深藏身与名”。

他一直在做梦。

北岛有语:“如今我们深夜饮酒,杯子碰到一起,都是梦破碎的声音。”

这种声音,李白早就听过一万遍了。

且乐生前一杯酒,何须身后千载名?

——《行路难》

求而不得,放手又不能,只能喝酒。

但他终究发现,酒精并不能消愁,连稀释也做不到,酒醒之后,愁云依旧万里凝。

抽刀断水水更流,举杯消愁愁更愁。

人生在世不称意,明朝散发弄扁舟。

——《宣州谢朓楼饯别校书叔云》

这些诗读来,有一种颓废的潇洒,这是理智与情感纠缠的结果。

流放夜郎那年,李白都快六十岁了。按我们一般人的理解,早该知天命了吧,你不是要“散发弄扁舟”吗?贵州山高林密,弄个扁舟队都没人管你。

可是,李白更痛苦了,他像一个输掉全部身家的赌徒,茫然四顾,落寞潸然。

流放途中,他给一个姓辛的判官留诗一首(《流夜郎赠辛判官》),至今读来,让人五味杂陈:

昔在长安醉花柳,五侯七贵同杯酒。

气岸遥凌豪士前,风流肯落他人后?

夫子红颜我少年,章台走马著金鞭。

文章献纳麒麟殿,歌舞淹留玳瑁筵。

与君自谓长如此,宁知草动风尘起。

函谷忽惊胡马来,秦宫桃李向明开。

我愁远谪夜郎去,何日金鸡放赦回?

不是说“安能摧眉折腰事权贵”吗?为什么又怀念跟“五侯七贵”一起喝酒了?

不是“天子呼来不上船”吗?怎么又怀念麒麟殿和玳瑁筵了?

不是早看透了“古来万事东流水”吗?为什么又期盼朝廷大赦了?

矛盾如此,绝望如此,痛苦如此。

这就是李白。

他不喜欢那些权贵,权贵们也未必稀罕他。

世人见我恒殊调,见余大言皆冷笑。

——《上李邕》

或许这一句,才是李白的社交真相。他有才,他不俗,他目中无人,但在很多人眼里,他不过是个整天做白日梦吹牛皮的狂生。

杜甫冷眼旁观,在《赠李白》里说他:

痛饮狂歌空度日,飞扬跋扈为谁雄。

子美看得准,下笔狠,情真意切,胶漆朋友。

这些,李白又何尝不知道,他只是无法跟自己和解。

当然,对于李白,这是个悲剧,但对于唐诗,却是最宝贵的收获。

诗坛上最耀眼的篇章,最气象纵横的汉字组合,都被李白从山川里,从长江里,从酒杯里,像道教炼丹一样蒸腾而出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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唐诗一道,有人用学问写,有人用技法写,有人用慧根写。

而李白,是用一股气在写。

他血液里深藏的自卑和自负,现实中遇到的荣耀与挫败,还有那唾弃世俗而又升仙无望的虚空感,都像强烈对立的极端。一正一负,一阴一阳,天雷地火,石破天惊。

所以在李白的诗里,常有磅礴激烈的万千气象,以及上天入地、纵横古今的想象力。

李白不善七律,那是杜甫的绝活。那些平平仄仄的框框,装不下太白星的光芒。

他写古体诗,写乐府,即便写过很多五言律,也全然不顾平仄对仗,想怎么写就怎么写,无拘无束,神鬼莫测。

后人写诗,有学杜甫,有学王维,有学白居易,甚至无人能解的李商隐都有人学,唯独没人学李白,或者偷偷学了,不敢说出来。不一定是才力不及,而是气场太弱。

唯一的造化弄人,是他明明写的是悲剧,我们却当成喜剧来读。

作者悲痛欲绝,读者酣畅淋漓。

王维的内心是一片湖,清澈,澄净,不争不抢,不起波澜。

杜甫的内心是大江大河,月涌星垂,涤荡泥沙,时而化作春雨,润物无声。

而李白的内心,悬挂着一条瀑布,从三千尺的高度飞流直下,轰轰烈烈,水花四溅。

我等芸芸众生,只能站在一旁啧啧赞叹:好美,好壮观!

全然不在意,那撞在岩石上,碎了一地的心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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